翻越秦岭白马梁
曹 庆
岳坝保护站建成于1980年,是进入佛坪保护区的南大门,是翻越白马梁的起点(摄影/曹庆)
很多故事随着时间而翻页,总有些“不被遗忘”却长久地占据着内心深处的那一片“田野”,这种绵长的 “放不下”,大概就是回味的价值。
无论回首与否,很多事情还得继续沿着轨道前行,前行,才是永恒的主题。那么,是什么事摇摆着前行,是什么改变着周遭?
陕西佛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是静卧在陕西秦岭腹地的众多自然保护区之一。白马梁,是伸展于佛坪保护区内的无数普通山梁之一,海拔仅仅1600米,听起来很温柔。但是,每年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汛期内连续降雨时,同事们会不约而同地关切道:“白马梁上,怎样?”
白马梁,是从岳坝保护站前往大古坪保护站的必经之梁。从大古坪站,从此可以再辐射向西河保护站和三官庙保护站。数不清的人员和物资从这道山梁上来来往往,使这座普通的山梁成为一道门槛般的标志。
大古坪保护站建成于1980年,现有通村公路与岳坝镇相连(摄影/曹庆)
正是因为信息时代迅猛到来,改变了传统意义上的工作模式、交通模式、思维模式,也改变了大熊猫种群中部分个体的生活模式。著名的大熊猫“弯弯”“丹丹”“希希”“斌斌”等等,就是被抬着翻越白马梁,走出大山,开始了新生活,它们的孩子们,从出生就是“城镇户口”,过着城里“猫”的规律生活。
当“弯弯”被张纪叔发现于弯沟时,我尚是一名小学生,很长时期内,我不知道弯弯的故事,我查阅许多文献,才得以发现弯弯的准确日期:1976年1月16日;1985年3月26日,“丹丹”以特有的信息方式被外界认知时,我正是一名高三学生,正面全力以赴面对高考的我,仍有余力及时成为这只熊猫的粉丝,直至它去世和成为标本,我仍然常常伫立在它的玻璃柜前沉思;1989年8月,当丹丹和弯弯生下举世瞩目的“秦秦”时,我正在大学校园寒窗苦读,在秦秦17年的生命历程中,我数次前往西安动物园观赏欣赏大熊猫。
信息改工作生活,也改变着心态。佛坪保护区人正抬着一只患病大熊猫前往交通和医疗条件较好的“下一站”(佛坪保护区管理局/供图)
现在回想,正是因为曾经闭塞的信息,使我对大熊猫感到神性般神秘感,继而使我“误闯”进入佛坪,开始自然保护区事业;也正是由于逐渐与信息时代同步,使我与自己的林业职业蹒跚前行、愉悦同行。
大学毕业后,来到被称之为“秦岭深处绿色明珠”的佛坪县,成为一名林业工作者。每一位佛坪自然保护区人,都必须面对那座“温柔”的白马梁,被区内数道山梁检阅,才能成为一位真正的佛保人,我及时地请白马梁以多种形式检阅了我的“三观”。
基层大熊猫保护工作在跋山涉水、翻山越岭模式中(摄影/曹庆)
第一次 翻越风雪白马梁
我第一次翻越白马梁前往大古坪站,在距今遥远的1992年冬天。在一场大雪初晴之后,从岳坝站开始,沿着弯曲漫长的上坡路,性急也无济于事。风华正茂的我偏偏是个急性子,期望能飞来一架梯子,使我高效地到达目的地。秦岭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心想事成是必然的,下梁的路恰似一架长梯。在唯恐一跟头栽下去的紧张和快意中,我抓着雪花簌簌落下的竹子和低树,一路小跑地跑进了大古坪保护站院子。回程那天,走出保护站,左拐,稍稍热身,就开始四肢并用地“爬梯子”,名符其实地爬山。攀爬上梁后,以逸待劳地缓慢下山,沿着弯曲漫长的羊肠小道舒缓下行,我一遍又一便地哼唱《虎口缘》作为消遣排放。途中,与汪铁军迎面相遇。年轻的小汪,二十出头,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将去大古坪保护站就任副站长。时过近30年,小汪背着硕大的背包、像一只站立前行的蜗牛的身影,依然清晰如昨。
第二次 翻越野性白马梁
1998年夏天,我第二次去翻越白马梁前去大古坪站工作,从岳坝保护站出发,开始翻越白马梁。那年,大古坪村被确定为GEF项目社区共管示范村,GEF项目办公室工作人员全体出动,还聘请几位农技专家技术支持,将在大古坪村举办一期农业养殖种植技术培训班。我们背着各自的背包,另雇佣两匹马驮运粮菜设备等物资。
这一队浩浩荡荡的队伍,很难遇到大型野生动物,却与对向而来和后队超越而来的马“野生”相遇。说不清是哪个只马率先挑衅,两次打架事伯发生时,反正我们的马都不怂,扔下马鞍,坚决地上前迎战,那个场面,真真是恐怖极了。为了防止再出现这类危险遭遇,我们分为三拨人,前行的、殿后的和保护粮菜物资的,防止这些已被人类驯化的家畜们再次呼啸山林,避免了物资再次受损。
2000年时,岳坝镇至大古坪村通车了。坐车翻过白马梁来到祥和的大古坪,就像现在从西安乘坐高铁到达佛坪一样,神奇、快捷。以后的日子,坐在摩托车上、在皮卡车箱里,数不清地从白马梁上翻越,越来越忆苦思甜了。但是,交通快捷、资讯高效,带来的是思考和回味的减少,甚至忘记了总结,减淡了修正世界观的空间。
第三次 “忆旧”在白马梁
2004年8月,我与23名中国科技大学学生前去西河保护站工作,从岳坝站开始弃车步行。徒走在已通车的简易道上,两旁的大森林并没有为我们而成荫。忆苦思甜与自我批评是快速成长的利器。挥汗如雨中,感受科技进步,同时感受返朴归真。但是,行走在通车的白马梁上,感觉路长,甚至怀疑走错路了?回忆与重温的区别,是否仅限于回忆,仅限于精神漫游?重温、重拾,是否破坏了温馨浪漫的美好?
第四次 与西城高铁“并行”白马梁
2018年1月3日,在“将有大雪”的天气预报后,在已经开始降雪中,我与4名同事乘坐丰田越野车,翻越白马梁,来到大古坪。与往日翻越白马梁经历,此次经历可谓不可同日而语。当晚,雪越下越大,天很冷,我严重感冒了。这种连降大雪与气温骤降是一双彼此成全,必然造成白马梁上交通中断。
1月9日,我与朱大鹏副站长踏雪回程,翻越白马梁,步行往岳坝站。这一次翻越不同于以往,疲累、寒冷、路滑如影随形地黏着我。因往年左脚踝骨伤复发,我唯恐摔倒,刻意地在踩车辙、踩脚印、踩雪地中不断地选择,我像踩死路上每一只蚂蚁一样仔细地前行,我迈出去、踩下去的每一步,都是选择甚至抉择,摔跤却是必交的学费。年轻的大鹏,却总能在几个“耍杂技”动作后,重新恢复平衡。年轻,是本钱!
50分钟时间,从西安出站的高铁即可抵达佛坪,而我方才到达下河口。我和大鹏感慨,从西安出站的高铁已经跑出陕西进入四川境内了,而我们方才站立在白马梁顶。
向大鹏回顾2004年夏天时,我与一群“恰同学少年”厌倦日复一日地在原地面壁,在惊险和愉悦再难复制中,翻越白马梁抵达西河、翻越黄家湾前往三官庙保护站,之后,我们之间偶有联系,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建树建业、成家成业。
刚翻过几道山,又过了几道河-----(摄影/熊柏泉)
近两年来,朱大鹏等13名小盆友同事加入佛坪区职工队伍,成为“新血液”,他们在如此的工作环境和外围高速变化中,仍在坚持,乐观地坚持,我非常崇拜他们!他们的明天,就如汪铁军(注:汪铁军目前为荷兰一所大学教授)的今天。
站在冰天雪地的白马梁上,沐浴艳阳高照之下,远望区内的崇山峻岭,我们将付家湾梁、灯盏窝梁、古坟寨、松桠子等地名与地图对应,感谢白马梁赐予我一堂地理学和欣赏学实习!如果为眺望而选择站立某一处,白马梁显得低矮。在佛坪保护区内,更选择适合远眺和俯瞰的站立点,不是白马梁。
当我一瘸一拐走进岳坝站,喉咙沙哑,热气在头顶弥散着。张振华站长拿着毛巾:“姐,摔了几跤吧,先将衣服上的泥雪水擦了--”;王卫昌递上来一杯热水:“曹姐,先喝水!”我蹲在炉火边,等到脸上和头发里的汗水挥发干后,等到热乎乎的水一杯一杯下肚后,感觉前几天的感冒彻底好了。我与振华和卫昌一样,我们都是“林二代”。围着炉火,我们感悟职业与谋生,感悟精神与传承,感悟前行与发展,感悟信息改变着林业,感恩我们的行业中始终不缺乏送君入青云的慧眼,感慨我们应当有所作为。
也许我是一位多愁善感的女子,绵长的感悟伴随使得我感恩所有的相遇和改变。在往后的工作生活里,随时可能存在这样那样的白马梁,有时泥泞难行,有时雪花飘落,以各种“招数”挑战我们的体力,挑衅我们的乐观;在往后的境遇造化中,可能需要我们去寻找这样那样的白马梁,检验我们的抗挤压性,奠基我们的新起点,能翻越过去,则可能实现成长,找不到或者不能翻越,你将还是现在的你---现在的高度点,现在的原地徘徊着。在实际生活中,每一天、每一年、每一件事,都迫使我们检验自己的意志和决定:接受不了就改变,改变不了就接受,接受不了更改变不了,那么,就剩余一个选项:离开!
在翻越中感受愉悦,在抉择中实现提升!
我也说两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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