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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天边的红云

媒体:民勤县文化馆  作者:沈炜道
专业号:捍卫荒漠绿洲 2020/4/29 8:05:27

3月15日那天,我正睡午觉,陶吉中老哥打电话说,到西山里去。此前,我叮嘱老哥,外出的时候我也一起走走。我想了解我们民勤更多的地方。民勤人,如果不了解民勤,就不会热爱民勤,就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民勤人。大约下午一点半钟我在东街居委会处坐车,又在西街接了色郎,他就县摄协主席李军,“一生好色,见美就摄”。我们的司机是经典龙摄影公司的闫长仕老总。

我不知道我们具体到什么地方,好象是去西山寻找一片大大的沙漠。其实,谁也说不清楚,那样一个地方也许是他们记忆中的幻影。总之,我们要在民勤的西天边划一个圈,那是我早就向往的事情。我在大坝乡工作时,就听说过白石流井、黑石流井、鄂博山等一些地方,只是没有到过。

途经莱菔山

车向西疾驰,不断地向西。过了勤锋滩植被站,民西公路两旁掠过连绵的围栏和高高低低的梭梭、拐枣、花棒、霸王、红莎、芦苇、黄蒿……空气里飘逸着杂草和灌木萌动的气息。再往西就大西河和岔河子林场了,一弯娥眉似的小山便呈在我们的眼前。我心中升起一缕一缕的“莱菔闲云”,这就是“镇番八景”之一的莱菔山了。我们穿行在山的西侧。我说,看看莱菔山吧,大家都觉得应该看看,车不断地向山的方向靠拢过去。果然有云袅袅娜娜缠绕在山的半腰,可见古人并没有欺骗我们。越过一条山沟,我捡到几片漂亮的石块,滑滑地润润地。老陶说,那是石英石,也叫羊脂石。老陶是县盐务局内退干部,过去一年四季往山里跑,认得这石那石。那些在我们手中铿然有声,羊脂一样莹润的东西,虽然不是玉石,但谁也不肯释手,全都摆放到车上。

莱菔山我多次去过。在大坝乡工作的时候,我独自一人骑摩托车,在莱菔山的山沟里穿走。相传莱菔山是杨六郎担山时担来的,搁在那里,一不留神山就跑了。六郎情急之下,照准山峦劈头就是一棍,打成两半。这山真是两半个,自东北向西南走向被一条深沟分开,牧羊人叫它两半个沟。我曾经一人三番几次顺着沟的走向攀行,我希望逢着一个山仙和一棵大大的榆树。因为牧羊的老人说过,莱菔山中原来有一棵大榆树,是牧羊人和过往商客的路标。可惜,那神仙似的大榆却叫给砍伐了,这咋能不令人气愤呢。莱菔山只有这样一棵榆树,也不知经历了几百年的凄风苦雨,才雕镂成树的模样。

滩上的小羊房

我们没有具体目标,只想在山中寻找那些曾经过往的心中无法割舍的沙漠,那样一抹红云似的沙漠。车向西方向行进,七拐八拐,也不知绕了多少湾,居然神助一般,在一望无际的封禁区找到了出口,走出那些被铁丝紧紧搂抱着的草场。越过民西公路至白碱湖新修的砂石路基,我们依然向西,车奔驰在平坦的滩地,到处是蠢蠢萌动的密密的灌木和低矮的小草。闫总说,车从上面碾过,真是犯罪呵。我们说,这几年草场修复好,况且这草地又没有羊只踩踏啃噬,本来要有适量的载畜才利于草场植被,偶尔有车走过,也许不会有大的损伤。

说话间就到了一处羊房,羊和主人早已撤走。羊圈不足300平米,羊板粪垒成的圈墙高低差参。西面的墙体特别厚实,大概是为着抵御旷野尖利的风霜雨雪地浸袭,但那些粪墙却无可奈何,变成苍桑而且灰白的模样。我走近住人的小羊房,门上的铁锁锈迹斑驳。透过破败的窗口可以看见主人遗下的什物满地满炕,一片狼籍。紧靠着窗户是一只大大的褐色木箱,伸手可触,不知道里收藏着什么宝贝,也许这就是这座小房的主人最实用最贵重的遗物了。我默默地怅想,这里曾经沉积了多少人事、情感,和多少鲜为人知的故事,但都悄无声息地潜藏进岁月的深处。房子北面有一个高高的沙枣木桩,已经被风沙舔啮得苍白枯脆,我不明白那是做什么用的,闫总说,那是栓骆驼用的。这大漠荒滩,没有一峰骆驼做乘骑,驮运生活用品是不可以的,这样想来也就合情合理了。我脑海里仿佛浮现出,夜归的牧人迎着荧光星灯,在一高一低的犬吠声中上圈的情景。

白石流井

李军主席和老陶,对那小羊房和羊圈发了一阵感慨,徒步向西,他们很兴奋,仿佛这旷无人际的大野,处处有奇宝异物由他们捡拾。车撵上他们又开始了漫无边际地奔驰,但主要方向是朝北,我们试图寻找心中的沙漠。车又走上了大路,这时我们眼前出现一群山羊,闫总加快了车速。可羊群受了车的惊扰,狂奔绝尘而去,但两位摄影师还是不失时机的抓拍到了这可喜的镜头。

西北的地平线上,有一抹羊房在晃动,渐渐地进入了我们的视野,车终于停在了羊房门前。放眼望去,一片沙丘,红的黄的青的白的沙、山、石差参相间,在阳光的照耀下锦绣灿烂。这些沙丘自东北而西南环成月牙弯似的形状,七零八碎的羊房和几家院落散布其间。这里和别处不同,是一个较大的放牧点。我正寻思着找人问话,远远望见沙丘上有个女人正朝着我们走来。女人叫马玉玲,四十七岁,大滩乡下泉村人。他男人白映才,刚刚出山去了。女人说,这地方叫白石流井,自他们爷爷起就在这里放牧,现在爷爷奶奶全都死了,就葬在那边的山坳里。马玉玲说,他们两口子到这里已经20多年了。我说,那北面沙丘上的小房是什么,她说,是马王庙。哦,我心里掠过一阵惊讶,这样一个地方也有马王庙。我说这里为啥叫白石流井,她指着那片红色的沙丘说,你看这一湾沙丘。哦,这一湾沙丘就像是深陷在一个狭谷里。她说,过去沟谷的石头缝里有流出的泉水。望着眼前青蛙一样昂首蹲伏的大白石,我恍然大悟,原来是“白石流”,不叫“白石榴”嘛。后来泉水不流了,牧羊人在沙丘背风的湾子里,开挖镶了九眼井。女人领我们去看井。在一处沙湾里果然有一眼井,当我登上沙丘时,女人早经立在井口上打出一桶水来,倒进铁皮做成的水槽里,主席、老陶、闫总全都摆好架势忙着摄像。我赶忙下到井口,跟女人一起打水合影,又自个儿提出一桶水,倒进木槽。清凌凌的水在水槽里来回荡漾,激起无数晶莹的浪花。

井很别致,小巧玲珑,井水不深,离地面大约1米过些。女人说,这井是用100个沙袋子镶成的,一共九层。挖井时旋挖旋从井里捞沙,装进袋里,一层一层垒起来。我仔细察看这里的地形,这些红色的沙丘,蜷成一湾一湾的月牙形状,在这狭谷似的洼地里,一湾一湾,由东北向西南排列绵延而去,形成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月牙儿。一个一个沙丘的湾背里,潮潮的象有水要涌漏出来的样子。女人说,这些沙湾里有九眼井,沙丘不断前移动,这井就埋进沙丘底下去了,但另一个井就从另一个沙丘下移出来。井是用石板盖好的,揭开石板就可以用了。这里的井就是这样,这个埋了,那个就出来了,那个出来了这个就又埋在沙丘底下。就这样,九眼井循环出没,周流复现。

当我还跟女人问话的时候,那三人早已爬到北面沙丘上去了。老李老陶老闫依次进入小房,十分虔诚地给马王爷嗑了头。那是一座用石块砌起的马王庙,我环绕小庙用步丈量了一下,大约7平方米的样子,高也不过2米有余,看上去倒挺精致。我进入小房的时候,他们一迭声地说,嗑头,嗑头,给马王爷嗑头,求个吉利。我向来不相信这神那神,况且《论语》里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孔夫子对神持怀疑的态度,我当然不会给马王爷嗑头的。我关心的马王爷长什么模样。俗语说:“难道你还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今儿个倒要看个清楚,马王爷真有三只眼嘛。

马王庙好象年代很久了,从马王爷的座像就可以看出,红色的漆已经斑驳暗淡,显得古色古香。马王爷右手高高举起,左臂自然弯曲于胸腹之前,可是他的手却不知什么年代就失落了。马王爷的两肩上挺挺地竖起两只臂膀一样东西,我不知道那叫什么。大概也许是“三头六臂”,膂力无穷的象征吧。我仔细端相马王爷,他果然有三只眼睛,一只象肚脐眼似地嵌在他高高的额头上。

相传匈奴王子金日磾,归化汉朝之后,养马非常出色,被奉为马王。马王爷的生日是六月二十三,民间举行祭祀活动,正式祭品是一只全羊。金日磾虽然只有两眼,成神后就有了“三只眼”了。那第三只眼还是鲁班的呢。河北有个传说,张果老、后周的柴王爷和赵匡胤,三个分别挑着太阳、月亮和几座大山,走过刚刚造好的赵州桥,压得那桥摇摇欲倒,鲁班只好自己下去托着。鲁班痛心自己的技术不精,就自挖一目,作为惩罚。他的眼睛正好扔到马王爷的前面,马王爷捡起来就安在自己的前额上了。

又说玉皇大帝派马王爷和娄金狗、奎木狼、虚日鼠下凡,四方巡察善恶。三神所报均是善人善事,下界一片歌舞升平,只有马王爷查访善恶之事都有。原来那三神受吃下界贿赂,昧着良心说了假话。马王爷廉洁奉公,玉帝赐给他一只竖着长的眼睛。从此,马王爷比以前更加目光如炬,人见人怕。民间流传这样一句俗语,“你可知道马王爷,三只眼不是好惹的”。

人间供奉马王爷,无非是他清廉奉公,受他保佑,牛羊骡马无灾无病,这也许是百姓小小心愿的具体外化。自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起,有几个乡镇的骡马牛羊在白石流井放牧,一时这里十分鼎盛。站在马王庙山丘之巅,向东南眺望,莱菔山座落在二十公里开外的地方,一片苍茫青黛,让人不禁想起刘禹锡的诗句:“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

三万亩天然霸王

大约下午三点钟的时候,我们在羊房前的山岗上跟那个女人挥手道别。车向南一两公里,折正西方向行驶,回头看那女人还手搭日照朝我们这边张望。路的两侧全是铁丝围栏,只有一条大路弯弯曲曲向远方延伸。围栏内的灌木分明稠密起来,茫茫苍苍望不到边际。主席说,这是白石流井3万亩原生态霸王群落。听老年人说过:“霸王为了王,梭梭气得脸儿黄,拐枣我拐里八浪长求上……”。霸王做为野生灌木,耐干旱抗风沙非同寻常,就是人称“沙漠汉子”的梭梭见了它也要避让三舍。

对于霸王我早就充满了一睹为快的强烈欲望。第一次见霸王是在薛百乡境内甘肃省民勤县宋和防沙治沙展览馆。那段时间我在馆里值班,因为常常提起霸王,一天下午,村上的老陈连根带梢的弄来一墩霸王。我一看就替梭梭打起了抱不平,那霸王,大约一米多长,黄剌剌的,枝条纤细柔嫩,一点没有我心目中粗犷强悍的雄壮,那能跟梭梭一争高下呢。

其实,我见过的那墩霸王,生长在近水近农田的地方,自然也就少了许多野性,苗苗条条,一如农家少妇。看着这满地满野的霸王,哪能迎面错过呢。车在一处高大的霸王面前停下,我仔细端相霸王,它茎枝疏展,弯曲,皮淡灰色,木质为黄色,小枝顶端呈刺状。霸王的躯干和枝条非常劲健,给人钢丝铁刷一般的质感,它曲折带拐的枝条是天然的骆驼鼻棍。我们紧傍着这霸王留下一些照片就又匆忙赶路了。

眼前掠过的仍是那些浑身强悍的霸王,胸中涌起的是对它独霸一方的敬意。

给人指路的红鄂博

车穿行在小山小丘之间。老陶说,这一带有蒙古扁桃,颜色果实全都是黑色的。我想看看,可是急着赶路,也只好好把它们装在心里留做悬想。不过我在甘肃省民勤治沙站干旱沙生植物园见过它们,也就只好忍痛割爱,擦肩而过了。

大约下午四点一十,我们到达一处牧羊人家。两家住户,房屋齐整,院落是粗砺的砂粒,干干净净,颇有些世外桃园的景致。羊圈也是政府倡导的那种砖式暖棚。大羊进山了,圈棚里是些山羊羔子。打开圈门,羔娃子咩咩地喊叫着向人扑来。山羊羔子“咩咩”的叫声,就象是婴儿喊着妈妈一样。我突然悟出一个道理,也许我们人类叫的“妈妈”,就是跟这山羊学来的。转过羊圈,不远的地方有一群山羊上水,井旁一男一女,象一幅风景画映入我们眼帘。车慢慢靠近羊群,不能把羊冲散,为的是抓拍好的镜头。

摄影与我无关,我赶忙向牧羊人走去。他坐在井台上,我递上一支“好日子”,牧羊人摆摆手,说他不会抽烟。这人叫蒋永明,58岁,几代人都在这儿放羊。他说这地方叫红鄂博。抬头望去,西面不远处的山顶果然是红色的。红鄂博又叫小红山,沙已经淤到山头,红鄂博的山头就象是古人的官帽,又象是垒起的石堆。鄂博是蒙语的叫法,就是用石块或柴草垒的尖堆。在茫茫沙漠,行人和放牧人容易迷失方向,垒起的鄂博,便成了一个个辨别方向,识别路径的标志。后来逐渐演变成宗教祭祀的神物。山体被流沙覆盖,从这锅底似的地方,看不出红鄂博怎样鲜明诱人。但是,当你站在刺窝子井高高的沙丘向东回望时,那一堆一堆艳红鄂博高高耸起,俨然是一座指示行路的红色鄂博。

北面不远处是起伏的沙窝,一片连着一片,错落起伏,犹如女人艳丽的红纱巾。我问蒋爷,沙窝那面是什么地方,他说,胀肚子井,紧靠的是十万亩天然毛条林。我说,真是天然的嘛,没有人栽种过吗?没有。蒋爷说,那是南北5公里,东西20多公里的毛条带,长的可凶呢,有的一骆驼多深,有的一房子多深。我说,这片毛条林多长时间了,蒋爷说他也说不清楚,反正时间长了,自他们知道就有,现在早已超过十万亩了,花开的时候特别好看,一片黄趟,就象是一条汹涌大河。多么诱人的毛条林,让我的思绪纷纷流淌。记得我上高中的时候,语文老师姜有成提起过的,说西山里有一片十万亩天然毛条林,真叫人觉着迷茫、神奇而有难以置信。我们没有时间去仰望那片奇妙的毛条林,心想,总有一天,我会从容地穿行在她的毛条林里,和她做一次长久地拥抱,或仰躺在她的怀抱里甜甜地睡上一夜。哦,沙漠里的天然毛条林!

我把思绪收回到井边。我挪开井盖上的石条,揭起石井上的木板,探下头去看井,清清的井水把我映照在里面。这井比白石流井规整大气一些。我问蒋爷这井怎么称呼,他说叫张家大井。我问水多深,他说一米半,我又问这样的井有几眼,他说有五眼,井口一般2—3米大小。

眼前是两眼井,两个菜园。园子里有两棵白杨树两棵沙枣树。水路径直地通进园子,沙枣树爬爬地向园外伸出,长成风的形状。树皮滑滑润润,是那种绛红的颜色,一看就知道它不缺水。那两株并不粗壮的白杨,身材颀长,耸入云天,格外引人注意。下面的躯杆溜圆溜圆,光光滑滑,没有一茎旁出,只是到了顶端才分出一些枝杈,树冠不大,神气活现的立在风中,让人想到少儿的垂髫和村野的少女。

刺窝子井

在红鄂博我们没有太多的停留,大约十多分钟的光景,对我们来讲最重要的是找到那片心中红云似的沙漠。我们继续向西进发,绕行在小小的丘陵间,路虬枝盘曲,忽而伸到山上,倏然奔向谷底。车终于跃上“摩天岭”,大家不由惊叫起来,哦!骆驼!骆驼!谁料到,能够在这里碰上一群骆驼。

放眼望去,白刺环抱的水井旁有十多峰骆驼。井旁依然坐着一个男人,壮壮的,脸膛红黑,粗粗糙糙,就象是蒙古汉子,身旁撑一辆老式摩托。离井不远处是一座小石房。汉子说,那是上个世纪划分甘蒙边界时,修建的石屋子。一见骆驼,色郎立刻就亢奋起来,我知道这就是他做人的真性情。色郎跟那汉子商量,把骆驼赶到沙窝上照摄些影片。汉子说,骆驼犟的很,赶不上去。

我只顾跟汉子说话,那三人不由分说,赶着骆驼朝着沙窝里去了。这人叫潘发顺,薛百乡人,57岁,祖上就到板滩井放牧,如今已有近100年的历史了。我跟潘哥扯起2010年“4·24”沙尘暴的事情来。潘哥说,那时县城里有人给他打过电话,我说那个人就是我,那时我在县委讲师组,我想把“4·24”沙尘暴做全景式的文字记录,就向县境内各处打电话询问沙暴的情况。我问潘哥,这地方叫啥名字,潘哥说,叫刺窝子井。四面看看,全是散长的白刺和白刺雕筑的沙堡。潘哥说,夏天白刺油油的,叶片鲜嫩硕大,满眼葱绿。六月杏黄时节,酸胖红彤彤的,就象大红绸被子铺得满洼满野一片锦绣。我问潘哥,刺窝子以东是什么地方,他说,是红鄂博。我说红鄂博以东是什么地方,潘哥说,是白石流井。这几处我们刚刚走过,我是想进一步确认。我说,板滩井在什么地方,潘哥说,向东北约五六公里。板滩井往南是辛家窖水子,窖水子正西是宋家深井。我又问,黑石流井在什么地方,潘哥说,从红鄂博往南十多公里就是黑石流井了,不远处还有个夹山子。这些都是我在大坝乡工作时听说过的地方,我觉得这些地名和地方充满了诱人的魅力。

巴丹吉林的红沙窝

我跟潘哥边说边走,登上一道小小的山岗,劲烈的西北风吹拂着我们着头发和衣袖。我说,潘哥你给我说说你们红沙岗镇三个村的位置。红沙岗镇就是过去的花儿园乡,5700多平方公里,是全县地盘最大的乡镇。潘哥说,民西公路以北,从鄂博山到莱菔山一带属红沙岗村。民西公路以南,河雅公路以东属周家井村,河雅公路以西大体属花儿园村的地方,与阿拉善右旗相接。临了,我又问了一阵独青山的情况。

抬头北望,骆驼已经很远了,被赶挡到沙丘脚下,和那些红云似的沙漠渐渐融成一片。我说,我们也去看看骆驼吧。潘哥回身去井边骑他的摩托,不一会摩托嘎的一声,停在我身旁。车后座上搭着一个褡裢,我摸了摸褡裢,也不知道里面装些什么宝贝疙瘩。潘哥驮着我,走沙地如履平地,这是他们长期野外奔波砺练的坚实本领。当我们赶到沙丘脚下,那三人已经爬到沙丘的半山腰了,骆驼早已越过沙丘扬长而去。潘哥说,骆驼撒野一个月了,刚刚拢到一起,现在跑了再挡回来麻烦就大了。潘哥爬上沙丘,骆驼果然跑出很远,已经到了沙窝环子低洼的海子,看上去有十多里远。我指着骆驼问潘哥,那里白花花的是海子嘛,潘哥说,那是海子底,雨水多的时候就成了海子。潘哥很着急,骑车不能翻过沙窝。他冲下高沙窝,驾起摩托一溜黑烟绕过沙丘去了。我真担心潘哥能不能把他的骆驼拢到一起赶回家去,心中不由升起一缕歉意。

这时色郎他们爬到沙丘之巅,早已累得透不过气来。色郎说,骆驼犟的很,那头骟驼最难对付,它几次跟我对视对峙起来,我往前走,它就往前走,瞪着眼睛直盯着我,真怕它喷出一口白沫溅满全身,真担心它的大嘴把我的头咬破。但还是把它们挡到了沙窝上,拍了些好景,说着就给我看他拍摄的影片。

当我爬上沙窝顶端的时候,我的心震撼了。那些绛红色的沙丘一湾套着一湾,象大海的旋窝和溅起浪花,一波一浪,苍苍茫茫,绵延到远远的天边。天清气朗,惠风和畅。红色的沙丘在暖暖的阳光下,恰似文静的少女,犹如温婉的村妇,让人心旌摇曳,如醉如迷。我呼喊着,奔跑着,从这个沙丘奔向那个沙丘,再跑到更远的地方。累了,仰躺在平缓的沙丘,看碧蓝的天空飘过的云朵。或坐在高高的沙丘,看西斜的太阳在沙坳里投下的沙影,那样柔和,那样静美,把天地融在一起。我仿佛依偎在母亲的怀抱。

我的那些摄影的朋友,或蹲或坐、或爬或跪,忙碌着拍摄。他们从容地,一个沙丘一个沙丘拍摄,不时给我喊话,怕我在沙丘上留下脚印,怕我破坏沙丘的纹理。无风的沙丘,如湖面,如红绸的縠纹,粼粼地向远方荡漾开去。

海子是上帝的眼睛

站在高大的沙丘上,犹如苍鹰滑翔在蓝天,向西望去是鄂博山,过了山就是阿拉善右旗的地界了。沙丘南面是一汪小小的海子,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在苍苍大山和茫茫沙漠里,海子是人体的肾水,海子是生命的源泉。

哦!海子,一汪清清的水,就象沙漠商旅驮在背上的水壶。几行旅人,一队骆驼,头顶炎炎烈日。当他们焦渴疲惫地翻过连绵的沙丘,突然看见海子,定然会不顾一切扑去,跳进水里,饱饱灌上一肚。

海子是上帝的眼睛,是长生天赐予沙漠牧民的乳汁。我独自从沙丘奔下,走向海子。这小小的海子,隈在沙丘向阳的怀抱里,象晨羲中荷叶上滚动的露珠,又象是漂亮女人的媚眼。一堡一堡的白刺,云鬓雾鬟,环绕在海子四周,宛如海子弯弯曲曲的睫毛,恰似少妇风神飘逸的秀发。

海子长十多米,宽5米左右,形似眼睛,中间略鼓,两端象眼线一样收敛。海子四面有雨水向中心汇集的痕迹,降水充沛时,海子的水更加丰盈,面积就扩大许多。海子四周密集地挤满了牛羊、骆驼、骡马和各种野生动物的蹄印。我们去的时候没有碰上牲畜,但你可以想象,牲口一起饮水时海子上热闹拥挤的情景。

一会儿,摄影师们赶来了。海子中映进四个人的倒影,蓝蓝的天色和悠悠的白云在里面晃荡,还有靠近水域的白刺和水面上跃动的阳光。我们从各种角度拍摄了海子,又留下了单独的和合拍的照片。色郎说,没有牲口上水的背景,真是美中不足,要是有几峰骆驼吃水,那该多美呵!

回归的路途

太阳不停向西山里落去,时间已是下午六点多钟。我说,走吧,趁天黑前必须走出山里。闫总说,走吧,一刻也不能耽误,滩上路多,迟了就迷路。可色郎他们恋恋地搜寻能够捕捉的影像,尽量把这里的景象装进机里一起带走。

我们试图从原路返回,设法记住这条路径。一会儿就到了红鄂博,暮归羊群缓缓向西移动,色郎说,赶快靠拢,到羊群的后面,摄一张落日的照片。“日之夕矣,牛羊下来”。羊儿上圈,鸟儿归巢。斜斜的阳光柔柔地洒在草地上,映在红红的鄂博山头上,温和的大地象可爱的母亲,渐渐地把这里的一切揽入她的怀抱。车在广袤的原野和无数的丘陵间驰骋,我们又一次穿过三万亩霸王,白石流井也渐渐现在眼前,还有马王爷庙和山岗上向我们瞭望的女人。那滩上的小羊房,那高低差参的羊圈墙也一晃而过,抛在我们身后。呈在眼前的是苍茫青黛的莱菔山了,太阳在遥远的天边跳跃了一下,便沉沉地隐到了山的背后。

当我们赶到民西公路与通往白碱湖路基交叉处的时候,天幕已浓浓地罩住了茫茫旷野。我说,直接走民西公路吧,可朋友们犟牛似的要走原路。车朝着东北方向前进,两边一例是铁丝围栏,我们必须向西南傍近莱菔山才能找到民西公路。车缓慢行走,在右手边寻找进口。好不容易进入围栏,隐约见前面有若干车辙,估摸着向前冲去,可不一会便便又退了回来。大家一起爬在草地上辨认来时走过的车辙,如是者三四。黑夜把我们置于茫茫大海,又没一点儿参照。最后的决定是,循着车辙直奔民西公路方向。也不知走了多久,围栏把我们挡住了,顺着围栏向东,又被围栏挡住,我们仿佛被关进了铁笼子里。于是掉转头再往回走,大家眼巴巴将目光伸出窗外,牢牢地盯住围栏,寻找出口。就这样,在我们疑虑重重的时候,突然间发现出口,悬在半空里心终于放下,谁都知道,这下就不会在野滩里过夜了。

大家又说又笑,以前也有过许多类似的经历,不管千难万险,只要能够拍到好的照片,就再所不辞。老陶说,红沙岗也发现自流井了,又说,北山板滩井海子里的水比以前多了,植被比从前好了,野鸭野鸟遮天蔽日。谋划着夏天景色最美的季节,再去那儿拍摄。

这次西山之行,使我懂得,生活中有许多默默的奉献者,他们不辞辛劳,用镜头抒写我们不断变化的时代,用镜头记录绿洲民勤生态的变迁。

作者简介沈炜道,男,收成兴圣人,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现在民勤县纪委监委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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