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过分纠结于其三面环沙的地理区位,在暴风不来凑热闹的日子,民勤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天高云淡,惠风和畅,倒是随处可以体验,至于纤草茵茵、流水淙淙、莺歌阵阵,就只有在石羊河畔能领略得到了,最具代表性的是蔡旗段。民勤境内草木繁盛的所在不多,石羊河蔡旗段就是。在这里,石羊河好似放慢了脚步,在静静品鉴沿途的风景。因为这的缘故,这里算是一个驰名远近的景点——随便你说什么“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这里也是石羊河水文监测的重要监测点,清晨,黄昏,都可以看到水文工作者们忙碌的身影。
夏季无疑是石羊河蔡旗段最美的时节。与过去相比,石羊河的“三围”缩水了不少,但并没有使蔡旗段的魅力打多少折扣。蔡旗才被雨雾笼罩,其它地方早已下得不亦乐乎了。是时,河水浑浊,颇有些黄河水的意味。因为上游有数座水库,即便流域内普降大雨,较之平常,也只是水量大了一些、水体浑浊了一些而已,通常没什么险情出现。
阴雨光顾的时日毕竟稀少,大多时候,艳阳高照,天空蓝得澄澈,将它比作空灵的蓝水晶,且不说显得有些俗套,总觉得不能淋漓尽致地展现它的特点;河岸上,草们精气神十足,像铺上了一块墨绿墨绿的毯子,各种颜色的小花间杂其中,就像点缀的图案。挺拔茂盛的树木俏皮地在水中照着倩影。阳光透过枝叶散射在水面上,散金碎银一般。从前,河岸边有许多柳树,不高,却枝繁叶密。柔嫩的枝条,剥去外皮,编房笆、炕席、漏勺,结实耐用。“靠山吃山,依水吃水”,沿河的人家,谁家没有几件柳条编就的什物。
雨后,绿植都翠薇薇的,精气神外泄。空气经过绿色植物过滤,再加上水汽调和,清新而湿润。河流最直感的魅力大概就在于此吧!水的恩赐在缺水地带被有幸享受水的恩泽的植物毫不保留地展现出来,任何说教都显得苍白——它们抵不过现实的力量。隐去电线杆等彰显着现代文明的物事,这画面有几分古朴,就像是从诗经册页里拖拽出来的。国人总是称道江南的景致,认为它可以跟天堂胜境媲美。对此,我没有异议。我想,如果淡略了草木的细部特征,这风景与江南的风景相比,应该毫不逊色吧!
河西岸,有许多沙枣树,或匍匐而卧,或扭身而起,或独木而立,或相偎而依……枝头挂满了青绿的稚果。在烈日的照耀下,它们泛着绿茵茵的光芒,让人望而生畏。它们守护在这里有些年头了,它们不事张扬,默默承受着风雨的锤炼、岁月的洗礼,缘于此,它们的身躯上留下了时光流逝的痕迹。我曾经爬上它嶙峋的树干,折下缀满鹅黄色花蕾的枝条,或是用木棍敲打枝头的沙枣,沉湎于那份浓郁的清香之中,或者在略微的酸涩中品味甜甜的余韵。
沙枣树下生活着很多蚂蚁,春夏两季,它们主要以小昆虫为食,秋季,沙枣成熟了,它们就采集沙枣变换口味,并将多余的储藏起来,作为越冬的食粮。蚂蚁的种群虽然很大,但即便是在果实稀少的年份,沙枣树也能够满足它们的需求。“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树亦然。沙枣树是战斗风沙的坚强战士,却也有不尽理想之处——叶片上寄居着很多蚊子,枝条稍有摇动,蚊子飞起来,熙熙攘攘的。它们的个头虽然比平常见到的小许多,但叮人的本事却一点也不弱。它们作案时不易被察觉,等到因叮咬产生的瘙痒引起当事人的注意,它们已逃之夭夭,只留下几个红包——它们的“政绩工程”。
河心处,总有几个凸起的沙(土)包,或大或小,有的空无一物,有的被芦苇和其它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占据。鸟儿们喜欢在那里歇脚——因为河水阻隔,呆在那儿,除了自己吓唬自己,很少被什么惊扰。至于说筑巢安家,它们是断然不会的。它们自然也明白,河水时有涨落,那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东岸,临近河道,有小块的沙滩,沙子倒也纤细,赤脚踩上去,感觉很舒服。桥南头两侧,芦苇、马齿苋、芨芨草……精神焕发。再远一些,是一片树林,许是实施了围栏封育的缘故,生长在树木间隙里的荒草长得很旺势。因为食物充裕,且容易藏身,又鲜有被捕猎之虞,野兔的家族繁衍得很兴旺。行走在草丛间,时不时惊起一两只,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很多沙枣树上都有鸟窝,或大或小,大的是喜鹊窝,至于那些小窝的“业主”,我见识有限,可叫不出名字。它们的动作迅疾,就连它们大概的模样,我也不能清楚地描述。
平常,映入眼帘的多是绿头鸭。从前,它们是河道周边当之无愧的领主,而今,在多种因素的综合作用下,它们的生存空间被一再挤压,只剩河面那窄窄的一线。它们是顺着河道从下游几公里外的红崖山水库飞过来的。那里是它们的大本营,那里食物充裕,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侵害它们,它们生活得安全而舒逸。逆流而上,或许在它们看来,这是旅游,也是探险,是它们调剂生活的方式。它们是这里真正的领主,沿途多了什么、少了什么,它们一清二楚。
秋天,不待肃杀的秋霜扫过,植物们就争先恐后地换上了艳丽的衣衫。虽然以黄色是主色调,却极具层次感,一点不扎眼,也一点不单调。秋风给苇草高举的狭长叶子嵌上了金边,并慢慢向内蚕食。红柳细碎的叶子飘落殆尽,紫红的枝丫格外醒目。不远处有胡杨,稀稀拉拉地分布,虽然没有连片的那般具有视觉冲击力,它们擎起的黄叶也别有一番韵味。野兔之类,拖着肥硕的身体,行色匆匆。
冬日清晨,雾很大,有时可以瞥见天鹅的曼妙身姿,它们的一举一动都透着优雅,那种优雅是印刻在骨子里的,可不是能随随便便模仿的。穿着鲜艳衣物锻炼的人们,像是穿行于童话世界的仙灵。水汽被定格在树木枝丫和荒草上,银装素裹,如梦如幻。喜欢摄影的人们早起驱车数十公里赶到这里,只为用镜头留下那些美丽的瞬间。有人将那景色拍作小视频发到朋友圈里,引来无数赞叹。很多人不能相信这美轮美奂的景色就在自己侧畔。我也才真正发现,蔡旗桥一带具有让人流连忘返的潜在气质;只要留心,可以轻而易举地捕捉到唐诗宋词里渲染的意境。
我傍河而居——勉强算是,虽然常去河里玩水,却是名符其实的旱鸭子,在水里,我没有什么高超“武艺”,手脚只会毫无章法地胡乱拨划。一次,我到常去的地儿戏水,因为前几日有过迅猛的洪水,河道被湍急的水流旋深了不少,原本潜伏在沙土中的树根也被冲了出来。我一个猛子扎下去,受到树根羁绊,呛了好几口水,好不容易才浮上来。在我有限的经历中,那应该是我距离所谓的死神最近的一次,我自是对水产生了浓烈的惧意,再也不敢轻易下水了。
蔡旗桥座落在石羊河蔡旗段上。桥有两座,一新一旧。它们并跨河上,相距不过百米。新桥是钢筋水泥桥,旧桥是悬索桥。除了结实,钢筋水泥桥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悬索桥散发着一种复古怀旧的气息,更像是一串悬挂在丽日蓝天下的记忆,在县域内也算是一处小有名气的人文景观。桥体钢板上的油漆敌不过风刀霜剑,这儿掉了一块,那儿掉了一坨,满是斑驳——那是岁月留下的印迹。走在上面,晃晃悠悠的,牵引的钢绳发出轻微的“吱吱”声,初次登临的人心里难免会有些恐慌。在这里,很容易营造一种怀旧的气氛,我想,什么人如果有兴趣要拍摄一部乡土电影,这里将是不可或缺的外景。
我喜欢站在旧桥上凝望,这时从中学时代延续至今的习惯。我非常在意这里的风景,我不知道桥上的我是否如一首诗中讲的,也是别人眼里的一道风景。其实,是与不是,都无关紧要。早些年,我时常骑着自行车或摩托车经行于此。摩托车经过钢板接头处会传来响亮的“哐当”声,有种火车压轨前行的感觉,很有趣。那时候,摩托车过吊桥是收费的,一次一元。看管吊桥的两位老者,都是卸任的村支书,一位是我干爹,另一位跟我家有些曲曲绕绕的亲戚关系,我自然可以享受免费通行的待遇。建桥之前的年月里,要想过河,只能涉水。河宽水急,可得小心。有一本家叔当年在河对岸的供电所工作,过河是他工作、生活中的重要内容,为此,他专门置办了一条水裤,已备不时之需。他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却也在过河时遇到过几次险情,他并不擅长讲故事,但在他平静地讲那几桩往事时,我依然听得胆战心惊。我喜欢听人讲有关这条河流的旧事,我向来认为,那些碎片化的生活经历不但能跟乡土文化扯上关系,而且是乡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城里人看多了灯红酒绿、轻歌曼舞,厌烦了,逮着机会就跑出来,烧烤,嬉戏,蔡旗桥一带是他们就近就便的选择。那些草啊树啊构建了不错的基础条件。蚊蝇之类,有,但不是很多,不会大煞风景。天气晴好的时候,桥头空地上停放着各种款式、各种型号的车辆。靓丽的女子脱掉鞋袜,光着脚在沙滩上,或慢步徐行,或驻足凝望,极富诗意。孩子们用小铲子,或者干脆徒手,在沙子上建造自己心目中的童话世界。树荫下有桌有椅,累了,坐下来喝杯茶,打会儿扑克,也是很惬意的。即便是倚靠着什么小睡会儿,也是一种享受。开着车呢,必须压制挽起袖子划两拳、甩开膀子喝几杯的冲动,否则,怎会少却一场激烈的缠斗!尽了玩兴,大家伙齐动手,将垃圾收集起来带走,也有些人随意弃之,拍屁股走人,私德之高下立见。
走向户外,为的是放松心情。世外桃源般的存在不是可以轻易觅得的,没有道骨仙风,纵然有幸觅得,也不好消受。奔波在凡尘俗世里,能有个清新雅致的所在,排除干扰,静会儿心,宁会儿神,已然不错,亦很难得。我觉得石羊河蔡旗段就具备这种资质。石羊河,蔡旗桥,以及周边的草草木木,携手等你前来。只要你拨冗而来,我保证,不虚此行的念头会坚强地矗立在你脑海里。
(作者简介:马超和,汉族,甘肃省民勤县人,1983年生,2005年毕业于陇东学院教育系,2011年毕业于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本科学历,现供职于民勤县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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