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坞村离我住的香山很近,很久以前就想去那里看看,可是一直没能抽出时间,今天终于圆梦了......
那应该是六十几年前,在抗美援朝回国之后了,爸被选拔为中央警卫团的战士,在玉泉山保卫毛主席。他负责的是外岗,守的是大门,常能看到主席在院子里散步;妈那时就带着我刚刚一岁的大哥,住在玉泉山脚下的北坞村里,我问了一位当地的老人,妈当时生活的那个村子,现在已经变成公园了。
退伍后部队安排爸到北京动物园工作,难道动物园只能饲养动物吗?就没别的工作可干吗?脑袋一根筋的傻爸爸自作主张,也没跟妈商量,退伍回山东老家了。妈气得半年没理他,但有什么办法呢,自己的男人都走了,自己和孩子留下来又能怎样呢?妈和大哥那时在香山派出所都落户口了,真的太可惜了,如果当时不走会什么样呢?那我们一定都是北京人了吧?
那时村里有一对老人家对爸妈特别好,妈很舍不得,说我以后一定会来看您,老人家握着妈的手说,我的傻孩子啊,人这一生不容易呀,也许这一别再见不到了,好好珍重吧……
是的,这一别之后,爸被分到了武城县当干部,干部有那么难当吗?又不是不识字,嘴笨不善于交流就是理由吗?爸说他干不了,要求回村里当农民种地,农民那么好当吗?那时正是五八年大跃进的时候,普通人都饿,何况爸正值壮年呢,真的是饿啊,妈说与其在这饿死,不如也去闯关东吧,你要是不走,我和孩子走!爸把他的军用大衣皮鞋都卖了,又卖了一秋天的枣,买了一张到东北的火车票。但那时逃荒去东北的人太多,德州根本上不去车,他骑车到了石家庄才挤上车。投奔到佳木斯的亲戚后,也没去哪个单位啥的,就到郊区当了一个菜民......
爸在去世的前两年,才享受到民政部门一年几十元的安老金.要是爸有单位的话,他是建国前参加革命的,得有多好的待遇呢。妈总说爸这一辈子亏,但爸可满足了,他总觉得能活着就很好了,比他在战场上逝去的战友强多了,有许多在国内或朝鲜的战场上的战友,真就没活着回来呀!
妈也总想去看看当时北坞村的那两位老人,但爸妈养育了五个孩子,一直生活得很窘迫,当孩子们都长大成人了,当他们有能力、条件允许的时候,爸妈已是年过半百,那两位老人家早已不在人世了吧?妈一直后悔,想去找一个人,总是有希望找得到的吧?人与人的相遇啊,都是讲缘分的,能珍惜的时候一定好好珍惜,因为一别就是一辈子啊!
我望着远处的玉峰塔尖,想像着爸年轻时的样子,能选到中央警卫团,按理说身高、长相都应该是不差的,要是爸再会来点事,头脑活一些,能说会道,善于交际该多好啊,人生也许会不同,也许就不是现在的命运了,但谁又能主宰自己的命运、按预想的剧本不出差错的生活呢?我记得爸给我们讲过:万寿山是挖昆明湖的土堆起来的,多少年过去了,多少朝代过去了,昆明湖依然水波浩淼,万寿山依然隽秀挺拔......
我站在颐和园西门这,远远地望着玉泉山,我旁边是当时的北坞村,现在的北坞公园,再远些就是小区的楼群,北京的初春,风很大,也挺冷的,人们也还是穿着羽绒服,或悠闲或匆忙的过着自己的生活。
尽管时光流逝,命运和人生多舛,但总有一些东西是不变的,无论在何种境遇下,都要充满希望地活着,象父亲那样简单而真实地活着真好!
(文 图 赵雅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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